返回 中华股评网

25889 条 (25889 未读) 共 37

名人博客 名人博客
经济学人 经济学人
民间高手 民间高手
总裁博客 总裁博客
机构博客 机构博客
 « 

一和家家

  • 固定链接 '读书微记009:红柯留给世界的经典'

    读书微记009:红柯留给世界的经典

    提交: 2018-03-19, 03:25:32
    红柯留给世界的经典
    一和
    红柯是一条汉子——这个出生在陕西黄土高坡的汉子为了追寻生命的价值和文学的本真,大学毕业后义无反顾地放弃了高校编辑舒适惬意的工作,远走新疆奎屯长达十年。 “1986年秋天,我放弃高校的编辑工作带着十五箱书西行八千里来到天山北麓的小城奎屯市。这座夹在天山绿洲与隔壁的小城非常安静……文学是一种生殖器,人与大地产生血缘关系才能获得一种力量。1988年儿子诞生了,这是个新疆娃娃,意味着我在新疆的大漠上有根了。黑茬茬的胡子长起来了,头发开始曲卷,我常常被误认为哈萨克人,嗓音沙哑,新疆男子都是这种大漠喉音。照片上的我是剪了胡子的,妻子一定要我收拾一下。妻子自己差不多让西部的阳光晒成棕色,只有儿子是白净娇嫩的,这里的牛奶好啊,一层厚厚的黄油一口气吹不透,每天一公斤,沙暴和阳光对孩子构不成威胁。”——引自红柯《从黄土地走向马背》。 十年后,红柯回归陕西故里,但却是一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写作状态。自《奔马》开始,数十篇“天山系列小说”一发而不能收,频繁见诸选刊,多个短篇被介绍到国外。而此后的“天山系列长篇”《西去的骑手》、《大河》、《乌尔禾》、《生命树》,则更是让红柯多次入围茅盾文学奖。基本上可以这样说,“新疆十年”成就了红柯的文学价值、生命价值,同时也催生了红柯“多如牛毛”的短篇、中篇、长篇小说——由此可见作家闭门造车不可取。 遗憾的是,辛勤笔耕30多年后,年仅56岁、正值收获季节的红柯却被病魔夺去了宝贵的生命,这让所有“红粉”唏嘘不已,也让所有同道扼腕叹息,更让中国文坛为之动容!同为陕西作家的路遥42岁辞世后,代表陕西文坛官方的高建群、朱鸿给予了路遥高度的评价:“第一,他对文学事业的那种神圣感,以整个生命去打造自己的文学……这四点足以使一位作家永远不朽。” 无独有偶,同样英年早逝的陕西作家红柯,又何尝不是“以整个生命去打造文学”?“他对文学事业的那种神圣感”,相比路遥先生并不逊色,同样可歌可泣。 尤为值得敬仰的是,在红柯800多万字的著述之中,其短篇小说的艺术成就,完全可以和汪曾祺、莫泊桑、契科夫、欧•亨利、梅里美等中外短篇小说大师的作品相媲美,甚至于比肩而立。 现在就让我们重读一下红柯发表于2000年之前的两个短篇小说经典。
    《吹牛》——这篇小说总计6600字,叙写了“他”和马杰龙相约“吹牛”。在这篇小说中,作家红柯巧妙地用了五分之四的篇幅工笔写“他”,看似和小说主人公马杰龙无关,其实不然——因为“他”就是马杰龙的影子,工笔写“他”,其实也就是细致描摹马杰龙。或者可以这样说,从小说开篇到马杰龙自述卖牛之后反悔,红柯用了近5000字为马杰龙卖牛之后的“瞎胡闹”做铺垫:“价钱确实很公平,我就是受不了。半夜三更我还提马灯去给牛加料,牛圈空荡荡的,我一下着魔了,骑上马抄起枪,在草原上窜了一夜,把身上的子弹全射光了。我赶到奎屯心里就发毛,那里没有草,我的牛肯定饿坏了。不管怎么说,我得把它们赶回去,赶到草原上去。厂子里的人就是听不进去,还说我无理取闹,为了我的牛我不在乎,我告诉他们,这里根本不是牛呆的地方,牛应该呆在草原上。厂长脸一横,你出尔反尔要受罚。我不在乎,罚多少算多少,我只要我的牛。厂长就往车间打电话,厂长说,你后悔也来不及了,牛全宰掉了。我大叫,二百头牛啊。厂长说,我们是机械化,流水线作业。手下人也嚷嚷,别说二百头,两千头也是一眨眼的工夫。我问他们杀牛干什么,牛跟你们有仇吗?人家就说我是苕子(新疆人把疯子叫苕子),他们跟苕子不说。” 上面引用的这339个字是整篇小说的点睛之笔。也正是这339个字,把“牧民与牛”相依相存的生活写照表现得淋漓尽致,把马杰龙这个孩子般质朴、真实的草原壮汉刻画得入木三分。而马杰龙对牛的舍与不舍和牵挂,则因为这339个字而让读者怦然心动。或者,我们可以这样说,在这篇只有6600字的短小说中,作家红柯不惜动用百分之九十的篇幅工笔写“他”和马杰龙“吹牛”,只用了百分之十的篇幅线条勾勒马杰龙这个牧民的形象,但却营造了一种浑然一体的阅读快感,其结构架构可谓胆大心细,不由人不叹服红柯对短篇小说这一艺术形式的驾轻就熟和细致把握,以及创造性建构。 不过,在我看来,尽管《吹牛》这部短篇非常厚重、堪称短篇小说中的经典,并且获得了第二届鲁迅文学奖,但却并非红柯最好的短篇。红柯最好的短篇小说当属《美丽奴羊》——这部短篇相比世界四大短篇小说大师莫泊桑、契科夫、欧•亨利、梅里美的作品有过之而无不及,堪舆汪曾祺老先生的《受戒》相媲美,甚至于比肩而立。或者,我们可以斗胆这样说:《美丽奴羊》是一部属于世界的短篇小说经典。
    《美丽奴羊》通篇只有4200字。就字数而言,在没有阅读这篇小说之前,或许你会觉得它是一个压缩面包,会像海明威一样节俭文字,但事实并非如此——事实是这篇小说叙写非常细致,诗化的叙述语言挥洒自如、张弛有度;在极其有限的文字中,抒情的成份占了不少篇幅;音乐感、节奏感强烈,有一点交响曲的味道,快板、徐缓、中庸、终章依次绽放。 在这部仅有4200字的小说中,作家红柯成功地塑造了石头脸的屠夫、女人们、羊、连长、美丽奴羊等小说人物形象。 小说一开篇即开始工笔叙写屠夫宰羊,洋洋洒洒两千字,读者的眼睛只能无奈地跟着屠夫闪电似的刀子走,节奏极其紧张,直到屠夫说“它饿了,让它吃饱”,这种紧张的心情才算舒缓下来——小说的上半部让我不由自主想起“庖丁解牛”这个成语和典故,有所不同的是,庖丁解牛是说教,而这2000字,则完全是对“屠夫宰羊”全过程的生动描写,其文字的精致和乐感、节奏的张弛有度,用“凄美”二字来形容,丝毫不过。之后作者开始用优美的文字叙写牧草、麦地、美丽奴羊,紧张的节奏趋向舒缓。当作者的笔触重新回到屠夫的刀尖时,故事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石头脸的屠夫没有放空跪地求生的新疆细毛羊,却无奈的放空了淡然处之的美丽奴羊。“羊是牲畜中胆小而迟钝的动物,你走到它跟前,它才会惊慌失措,很像那些涉世未深的姑娘,当男人解她们衣服时,她们才感到不妙,一下子慌乱起来,嘴里没有声音,手上没有动作……他看到美丽奴羊特有的双眼皮,眼皮一片青黛,那种带着茸毛的瞳光就从那里边流出来,跟泉眼里的水一样流得很远很远。美丽奴羊就用这种清纯的泉水般的目光凝注牧草和屠夫,屠夫感到自己也成了草。人跟草一样,即使在寂静中,也会有一种内在的旋律在回荡。”这两小段文字是对石头脸的屠夫放空美丽奴羊最好的注解——或者,我们可以这样说,在作家红柯的笔下,美丽奴羊不仅仅是一只羊,而是柔弱之美的化身,是“女神”。收官部分作者用了400字抒写屠夫完成宰羊、放空美丽奴羊后快乐、祥和的场景,酒醉的屠夫显露出无限的柔情:“你是一只神羊,我趴下没关系,你不能趴下。”……“羊只看了我一眼,一眼就足了。”至此,作家红柯完成了对屠夫刚中有柔、美丽奴羊柔中带刚的诗化叙写,而结尾一句象征意味十足的话,则把小说所要表述的意念推向了极致:“月亮一点一点升起来,像一只明亮滚圆的羊,雍容华贵,仪态万方,走过来,一直走到这个沉睡的男人身边。” 读完这篇小说,那种阅读的快感、美感充盈在心间。 正如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王利在《诗意的存在》中所言:“《美丽奴羊》可说是一部羊的神曲……血腥的场面却成了一场音乐盛宴。”因此,我们大可这样说:这不是一部庸常意义上的短篇小说,也不是一部诗意的短篇小说,而是一首美轮美奂的诗歌——如果说汪曾祺老先生的《受戒》是一部散文一样美的诗意小说,那么,陕西作家红柯的《美丽奴羊》就是一部诗化的小说,就是一首节奏感很强、凄美动人的草原之歌。
    毋庸置疑,将哲理、诗情和生活成功地糅为一体是这两个短篇成为经典之作的关键。不过,需要强调的是,无论是《吹牛》、《美丽奴羊》还是稍逊一筹的《太阳发芽》,无不呈现了一种诗意的别样存在,并且,陕西作家红柯把这种诗意的别样存在叙写到了极致——譬如《吹牛》中牧民和牛、《美丽奴羊》中屠夫和羊、《太阳发芽》中军垦战士和土地的相依、相存、相生。 我不认识出生于陕西、成长于新疆的中国作家红柯,所以,也不知道红柯四次入围茅盾文学奖(《西去的骑手》入围第六届茅盾文学奖,《乌尔禾》入围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生命树》入围第八届茅盾文学奖,《喀拉布风暴》入围第九届茅盾文学奖)最终却只能和该奖项擦肩而过是否留有遗憾,但我知道一点:这是一个无愧于自己、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中国文学、无愧于世界文学的中国陕西、新疆作家,并且,他所创造的《美丽奴羊》、《吹牛》等经典,必将传之千古。 红柯走了,却把诸多优秀作品留给了世界。祝愿永远56岁的陕西作家红柯一路走好!
    一和居           二〇一八年三月十九日
    红柯,原名杨宏科。1962年6月出生于陕西省宝鸡市岐山县凤鸣镇,1985年毕业于宝鸡师范学院(今宝鸡文理学院),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作家协会副主席。2003年12月被陕西省委省人民政府授予“陕西省突出贡献专家”称号。他先后获得首届冯牧文学奖、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第九届庄重文文学奖、首届中国小说学会长篇小说奖等多项大奖,是全国最受欢迎的小说家之一。2018年2月24日,红柯因病去世,享年5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