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和
人生就是一过程。这个过程或许短暂，或许悠长，或许非凡，或许普通。非凡的人生自不用提，或彪炳史册，或口碑相传，而平凡的、普普通通的人生，则只能化作一缕轻烟，须臾之间消失于无形。 从人生的层面上讲，《刘师傅的最后岁月》书写的，只能是一种平凡的人生。那么，这是怎样一个人，这又是一种怎样的平凡人生呢？ 这个人名叫刘桂枝，生于上个世纪30年代，卒于2008年，曾经是许昌传动轴厂三车间的主任，也曾经是“远东传动”董事长刘延生的师傅。这个人干劲冲天，和工友们一起喊着“叮叮当叮叮当，穿裤衩赤脊梁，节约资金盖厂房”的口号，垒起8盘烘炉、建起一栋栋蓝砖红瓦的厂房，奠定了“远东传动”腾飞、上市的坚实基础；这个人技术精湛，“车床一旦到他手里，就如同野马遇到了驯马高手，即刻变得服服帖帖”，“搭眼一看，不错三丝”，“当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青工把目光投向‘主任’时，他早已丢下车床摇把，转身而去”；这个人号召力强，“再难完成的生产任务，只要他这个‘主任’开一个会，一声令下，工人们马上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玩命干”；这个人甘当绿叶衬红花，“他这个被拍到沙滩上的前浪，非但不妒忌、不失落，还感到十分骄傲，逢人便说：‘多亏我这个徒弟，要是没有他，这个厂恐怕早就没了。’”；这个人“好吸烟，烟瘾极大”，患老年痴呆症后“他还常去村里的代销点买烟，拿张100元的大钞买盒10元的烟，不等找钱就走了”；这个人“生性好热闹、好排场”，不屑于“六十六，割块肉”，执意“在村里待了几十桌客，还邀人唱了3天大戏”……由此可见，这是一位劳动者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平凡无奇、朴实无华的一生。 从人生的意义上讲，《刘师傅的最后岁月》书写的，又不仅仅是一种平凡的人生，而“厂就是他，他就是厂，他早已与这个厂融为一体”则是这种价值人生的最真实写照。 我感兴趣的是，刘桂枝老人去世10多年后，和他交集并不多的“我”竟然还能够想起他，并且因此写下了这篇激情澎湃、热情洋溢、略带感伤、韵味十足的散文，是什么因素触动了我市著名作家刘向阳手中那支如椽大笔？是记忆和感知。 文中有关刘桂枝老人晚景的描写非常动情。 “输完液，他常常坐在别人给他搬的椅子上，望着马路对面的厂子，一动不动，就像一段呆木头。” “几十年后，疾病缠身的他，只能这样无助地坐着，一动不动地望着马路对面的厂子，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厂门、车间、办公楼……仿佛要把这一切都‘吃’进眼睛里，然后刻进心里，带走，永远地带走。” 这两段描写最终化成了一句让人怦然心动的叙述性语言，“刘师傅把自己望成了一尊塑像。”或许，正是老年痴呆症患者——刘桂枝老人目光中的“痴”和“呆”触动了作家刘向阳记忆中的那根弦，让他想起了千千万万个悄然老去的“刘师傅”。或许，正是这“一尊塑像”面对的方向让作者看到了“刘师傅”们心中业已逝去的“诗和远方”。 毋庸置疑，这篇散文写的是一个人或者一个群体平凡而又伟大的人生，“他（们）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这个厂”，“他（们）爱这个厂胜过一切”。但同时，这篇散文写的又是记忆，并且还是双重记忆——作家刘向阳有关工厂、有关刘桂枝师傅的记忆；刘桂枝师傅有关“远东传动”前身、有关工厂岁月的记忆。“一尊塑像”既是记忆的载体，又是记忆的焦点，记忆的灵光。 “刘师傅把自己望成了一尊塑像。”因为这“一尊塑像”，作家刘向阳感知了“刘师傅”们对工厂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感知了“刘师傅”们最后岁月中的落寞、不舍和留恋。毫无疑问，这是一种超越了儿女情长的大爱，也是一种平凡但却难能可贵的人生。 散文有大、小之分。在我看来，那种演绎儿女情长、铺陈个人悲欢离合的散文，即使洋洋洒洒万言，甚至于几万、几十万言，也只能算是小散文。而那些叙写家国情怀、弘扬价值人生的散文，或许篇幅不大，但却不能说不属于大散文的范畴——从这个角度讲，《刘师傅的最后岁月》尽管只有2000多字，但却不失为一篇具有大情怀的美文。 （散文《刘师傅的最后岁月》，作者刘向阳，原载2019年7月13日《许昌日报》）
一和居 二〇一九年七月二十一日 2019年8月3日《许昌日报》
